近年来,随着我国国资国企改革的不断深化,国有资本运作机制和监管方式持续优化。从2015年《关于改革和完善国有资产管理体制的若干意见》提出“以管企业为主向以管资本为主转变”,到如今“穿透式监管”理念逐步被中央和地方监管部门所采纳,国有企业治理正面临新一轮深层次变革。
在此背景下,一个关键问题浮出水面:穿透式监管是否正在或即将取代“管资本”这一主流监管模式?
一、“管资本”模式的发展与局限
所谓“管资本”,是指政府通过授权经营体制,由履行出资人职责的机构(如国资委、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)对国有资本进行市场化、专业化管理,不再直接干预企业日常经营活动,强调资本回报、风险控制和流动性管理。
核心特征包括:
放权让利:减少对企业微观事务的行政干预;
资本导向:关注资本布局优化、结构调整和价值提升;
市场化运作:推动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成为资本运作主体;
分类监管:按功能定位区分商业类和公益类企业实施差异化监管。
成效显著:
国有资本配置效率提升;
投资平台作用增强;
激活了国有企业市场化活力;
推动混合所有制、并购重组等战略落地。
但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:
监管盲区增多:部分企业在多层架构下规避监管,出现“影子公司”、“体外循环”等问题;
风险传导加剧:金融化、证券化操作使风险跨层级、跨板块快速扩散;
权责边界模糊:出资人机构、董事会、经理层之间的权责不清,导致监督失效;
资本运作异化:个别企业脱离主业,热衷于资本炒作、短期套利,偏离服务国家战略的初衷。
二、穿透式监管的兴起背景与核心内涵
穿透式监管,最初源于金融领域的概念,意指在复杂交易结构中,穿透识别最终受益人、资金流向和风险实质,确保合规性与透明度。近年来,这一理念被引入国有资本监管领域,特别是在防范系统性风险、遏制权力寻租、规范资本运作等方面,成为政策制定者的重要抓手。
穿透式监管的核心特征包括:
维度
内容
对象穿透
不仅监管一级企业,还延伸至其子企业、控股公司、参股项目等全链条资产;
业务穿透
关注主营业务是否聚焦、是否脱实向虚、是否存在违规关联交易;
财务穿透
对重大投资、担保、融资、资金流动进行全过程监控;
人员穿透
审查高管任命、薪酬激励、职务消费等是否符合规定;
数据穿透
利用数字化手段实现数据直采、实时分析、异常预警;
政策支持背景:
2023年国务院国资委发布的《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央企业财务监管工作的指导意见》明确提出“强化穿透式财务监管”;
2024年多地国资委开展“穿透式监管试点”,重点围绕投资决策、债务风险、关联交易等领域实施动态监测;
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连续强调“防止国有资本脱实向虚”、“严防‘纸面整改’和形式主义”。
三、穿透式监管与“管资本”模式的关系辨析
并非替代关系,而是递进关系
穿透式监管并非对“管资本”的否定,而是在更高层次上对其的补充与完善。两者应理解为“战略导向”与“执行工具”的协同关系:
比较维度
管资本 穿透式监管
监管理念
资本导向、放权让利 风险导向、过程控制
关注重点
资本布局、结构优化 合规性、真实性、风险点
实施路径
委托代理、法人治理 数据穿透、行为追踪
改革目标
提高资本运作效率 防范系统性风险、保障战略落地
简言之,“管资本”是方向,“穿透式监管”是保障;前者解决“该不该做”,后者解决“做得怎么样”。二者共同服务于“做强做优做大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”的根本目标。
四、穿透式监管的挑战与应对建议
尽管穿透式监管具有明显优势,但在实际推进过程中仍面临以下挑战:
1.信息不对称问题突出
子企业数据上报滞后、失真;
多级法人结构增加监管难度;
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不均衡。
2.权责边界尚未完全厘清
出资人机构与企业董事会之间如何分工?
如何避免“越位监管”打击企业积极性?
3.监管成本上升
多维度穿透需大量人力物力投入;
容易陷入微观干预陷阱。
4.制度配套尚不完善
缺乏统一标准和流程;
法律法规支撑不足;
专业人才储备有限。
五、未来发展趋势与政策建议
(一)构建“三位一体”监管体系
即:以管资本为核心、以穿透式监管为手段、以法人治理为基础,形成战略清晰、执行有力、防控有效的新型国资监管体系。
(二)推进监管数字化转型
加快建立统一的国资大数据监管平台,实现:
全流程可视化;
实时风险预警;
自动合规审查;
动态绩效评估。
(三)健全穿透式监管制度框架
出台《穿透式监管操作指引》,明确适用范围、实施程序、责任追究等细则,做到“依法监管、精准监管、有效监管”。
(四)强化企业内控体系建设
推动国有企业建立“穿透式内控机制”,包括:
重大事项报告机制;
子企业交叉审计机制;
高管履职评估机制;
异常行为监测机制。
(五)探索“分层穿透”监管策略
根据企业规模、行业属性、风险等级实行差异化穿透监管,避免“一刀切”,提升监管的针对性与有效性。
综上所述。穿透式监管不是对“管资本”模式的否定,而是国资监管进入深水区后的一次制度创新和能力升级。它标志着国资监管正从“结果导向”转向“过程控制”,从“宏观引导”走向“微观监督”,从“被动响应”迈向“主动预判”。未来,穿透式监管将成为国资国企治理体系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推动国有资本真正实现“看得见、管得住、用得好”的高质量发展目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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